厉长川

---永昌五年季夏-----
【日光透过浓荫若隐若现跃然于轩窗上，夏蝉博尽力气于夏末绽出最后的嘶鸣。】

【以手支颐侧卧于长榻之上，阖目若憩，且嗅轩外淡香氤氲，且聆纸上走笔音沙。】

【难得的静谧，确教连日焦躁熄湮。然则……待了良久，仍是不可避免地轻喟了一声。】

厉长川

【一时容予清和的声音响起，暂压了自己心中淤积的烦闷，阖着目揉了揉眉心，未曾回应她，心中挥之不去的是日前垂拱上阁内——】

（君臣无声，眯眸向座下长跪之人看去，满目只见华发银丝。是多久未见他这般佝偻着身躯示弱。忽而宫漏声重，打破一室寂然。

只觉座下那人身形一动，抬首老泪纵横，启口的字句却分毫不弱——“陛下，老臣忠心可鉴。乍闻韩贼起兵，恨不得长刀所向！然则年迈力薄，有心无力。”
——“太尉若领兵上阵，朕于心不忍。况区区逆贼又何劳我大晏第一名将出手。”细细观其色，摩挲着手上扳指，终究道出了此话：“……朕有一策，且与卿议之。”
——“请陛下明示。”
——“步兵校尉裴言，忠武公门生，实为将才。若太尉不便，依朕看，不若由其领兵出征，贼必破之。”且言且撩目视其，将他容色俱收入心。
——“回陛下，裴言确为良将。”赵太尉一改适才泣泪弱势，沉默了片刻，即沉声回道：“然则用兵需养兵，老臣担忧裴小将……”
——“如是说，朕虽不欲为难太尉，然则看来也非得赵卿挂帅了。太尉自不能承此任，骠骑将军则当仁不让。”至此，指叩桌几一下：“他的病，该痊愈了。”
——赵太尉闻言不语，须臾又是号啕一声，竟是对着太庙方向长揖：“先帝英灵！臣外无力克制逆贼，内不能乞医治愈勇将，愧对先帝重托。残身无用，唯有以此谢先帝。”言罢即起身，再表忠心：“乱国逆贼，早生二十年阵前遇吾，当千军踏之！”话音落，扬身便往阁前石柱而触。
——“小宇子！！拦下！”几乎同时，暴喝声起，小宇子等一并宫人扑身而上，强拉硬拽拼命拦住。室内大乱，侍卫疾入，好一出君迫臣，臣忠君的大戏。良久，终是一叹，命人将其扶下，将愤恨咽下：“罢了，此事再议。太尉忠良，朕是明白的。”）

【终睁眸，映入眼帘的是容予含笑的素淡面容，眉心方微微一舒，出口仍是一叹，顺其话言】
这场及时雨再不下……

【后果不堪言破，虽未必动晏根基，然则毕竟新朝，人心波动，实力削弱亦是在所难免。赵氏竟为一己私利置国运于不顾，如何不叫人处之而后快。】

【扬手招容予相近，唇角的笑已然带了几分无可奈何】
朕欲求雨，却不知如今哪路天神司此事务。

【顿了片刻，手抚上她鬓角青丝，笑意寡淡】
容予，这么多年了，今日朕又再次感受了求告无门的难为。

【阖宫之内，恐只有对她，才说得出这些话来。】
上一次，仿佛还是太傅离世，闻止访夷之时……

厉长川

【手沿鬓角而下，轻抚其面，温柔相对。】

【听她口中只道何不用太尉，稍展的眉锋又是一紧，正如此，大晏天下人人皆知赵家军，兵不在王，王之何乎！】

【古往今来，女子不得涉政，遂鲜少与容予直论朝事，然则聪慧如她，向来不点自明。现下苦无良策，遂扫过周室，只见亲信，便直语讽道】
太尉？朕也是今日方知，赵太尉不止用兵神通，亦唱的一手好戏！

【言罢细细将太尉垂拱上阁一番狂浪之举说与她听。】

厉长川

骠骑将军，卧病已半月有余……

【不明所以薄笑而道】
赵太尉只恨不能为其觅寻华佗……好一片忠心。可鉴。

【唇角笑意荡然，眸光一聚，后几字沉沉道出。一时不察，手下力道亦重了几分，觉她面容一动，方回过神往她面上看去，只觉今日她容颜似不如常，却又未曾看出异样，手指微松，但见已有指痕覆面，眼角带了温意】
朕可伤着你了？

【而后，又若有所思道句】
…赵大钰这病症是害在了何处？

厉长川

【轻抚过她面颊，而后松手，又斜靠在榻上，笑意尽染不屑】
封一小小赵晗，本不为难事。
竟也值得他赵氏如此，当真成不得大器。

【由是一思，便道】
若以后宫一虚位换一方之太平，容予以为可乎？

【言罢，与她相视一笑，二人皆知，如此不止值得，甚而直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以解围。】

厉长川

【既已有方，遂不再言。聆她字句亦为自己心中所想，秋收冬藏自有其时。】
暑气再盛，终有秋风扫叶之时，容予且看便是。

【正与她再言私话，恰见容予侍女小槿端着瓶瓶罐罐一屉，探了头悄悄张望，与自己眸光相对，倏然放了帘退至外间去。小宇子眼尖，即快两步至栏前喝道：“小妮子不要命了！圣驾前也敢探头探脑！”】

【扬手出声止了小宇子，看一眼容予，只道】
她素日不是这个性子，可是寻你有事？

厉长川

【“卫夫人”三字入耳，乍然冷眼看向跪拜在地的小槿。直至容予出声作礼，方出手扶住，道】
罪不在你，何求朕赎？

【这话故意说得模糊，教人分不清所指为小槿妄自出言或夫人失礼掌掴之事。】

【牵她回坐身旁，压下心中已渐升的愠气，向她面上细细看去，一时抚之，道】
还痛？

【一手接过小槿捧着的药瓶布巾什物，为容予敷之。闭口饶过夫人的话题不提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