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韶

————永昌五年季夏————

[先时从圣上口中闻说晏军葭明关大捷，心中连日来的不安稍平复了些。言谈间正与皇后说到此事，外间有人声传来，不多时近侍领了内监进殿呈药。观一眼上座脸色后，微侧了侧面，陶棠立时会意，将托着药罐的木盘接过。]

[挽起袖盛出一碗，噙着笑对那仍杵着未走的内监道]

药还烫口，一时半会儿用不得。公公莫不是连本位都放心不过么？

[殿内一时静了静，众人皆敛了方才随意颜色，屏息凝神。只余桌上那尊玲珑金兽，嘴里缓缓腾着细烟，若有若无的一丝一缕清气业已被药香遮去。]

[捏着瓷匙柄，不疾不徐伴着碗中药汤，垂首吹了吹面上]

病来如山倒，病去如抽丝，陛下这也是对您心疼得紧呢。

赵雩

[聆得来报，身形丝毫未动，一派端然。见婉嫔玲珑应对，倒曾了些欢喜。]
[便和着她做了样子。只待浓浓药苦逼近，仍不禁颦了眉心。浅浅噙了一口，便用帕子遮上朱唇。不耐，摆手都叫退下了。殿内只留了锦心水心侍候。]

[停了一瞬，才道]
这厮日日来，本宫倒懒得应付了。
[泠泠一句]
他比本宫更清楚自个儿的身子，如此是戏给旁人看呢，或能更安心些。

[螓首微扬，]
如今，前朝大捷，韩地进贡方物不计，阖宫欢愉。
[朝那内监去处稍一点]
那些个才是最会审时度势。
[纤指随水心打扇徐徐来风，轻轻叩着花梨木椅扶手,偏首望其。]
盛夏已去，长乐，却有回暖之象。

[柔下调，又道。]
上谕彻查白将军之时，本宫亦是不暇，难为你父亲解困。

白韶

[言及旧案，只是笑笑并不接口。将空药碗搁回盘中，转过身，取了帕子拭手]

良药苦口，其实无妨再多用些时候。

[抬眸时对上皇后眼色，知其秉性毋用借喻绕弯，就直言了]

您瞧，淑媛新制，矛头直指首推便是夫人。依如今形势来瞧，那些明中暗里的手段怕是再过几日就该大展效用了。掌事之权是圣上亲手所交，为顾全大局，自然得全力撑着淑媛体面。

可话说回来，如若夫人这一局当真失了势，陛下重情，想来心中定也不好受。因而……

[语气稍滞，留了思绪转寰的余地。待再开口，较之前更坚忍几分]

淑媛愈是做得好，这道嫌隙就愈发根深蒂固。待到那时，又逢晏军凯旋，顺从其美，就会念起您的好。

凤印归主，只是早晚的事。

[口中虽如是说着，心中却丝毫不觉松快。自古最忌“功高震主”，尤其是明主。真到赏无可赏的那日，又当如何。]

赵雩

[婉嫔善慰人心，寥寥几句便叫己心欢愉]
本宫便是要瞧瞧卫傅两人能折腾出几朵花来。

[以指撑额，缓言]
卫氏虽然不服管教，但那傅氏心系陛下，难保不忍让几分。前些日子说是挨了几下扇击，都受下未多言语。

[指点另手手背，无聊之举]
叔父带兵平叛，正是紧要之时。
本宫因“病”之故，无暇多理，晗儿那里，你需得多加照应。

[谈及赵晗，内心略略不耐，轻摇螓首]
她自小眼高于顶，任性妄为，入宫多日也未见收敛，本宫瞧在眼里，也觉心忧。

白韶

[知她二人亲厚，即便心忧，也是关心则忧。而赵晗其人，还是孩童性子，虽说不招人疼，也不十分惹人厌]

[也未多犹豫，便开口应承下]

晗妹妹有应机立断之才，只是年纪尚小，难免脸上藏不住。假以时日经了些事，定能从旁襄助娘娘。

[见皇后面露宽慰之色，笑着将后话道完]

小火焖炖，急不得。

赵雩

[接过锦心递上的甜羹玉盏，蔻丹玉指执勺翻动一下，胃口全无。]

[轻慢推回给锦心，又道]
晗儿是什么性子，本宫最清楚。本宫有心，也端看她耐得住微火慢炖否。

[眼波柔柔扫过其身，一瞬暖笑漫浮，将殷殷希望传递与其。]
反而是你，更具默契。

[顿语又道]
听说百里殿里的那对儿摇马，当真是卫氏给的？

[笑意温柔]
现今已然流言四起，想来不日紫宸那边便知晓了。

白韶

[碍于与百里不睦，不便言其太多，面上谦谦，含蓄一提]

也难为夫人与昭仪一见如故。

姜国嫡长郡主，什么没见过，一抓一把的玩物如何能衬出这份情谊，着实送不出手呢。

[一头是一人之下的夫人之位，一头是天子独一份的心意，皆是他人求之不得之物，而那位似乎大有两者皆可抛的洒脱，当真不懂其中奥义]

[微微蹙眉，摇首道]

淑媛先时吃了个哑巴亏且不提，就是不知，夫人与摇马于陛下言，哪个分量更足一些？

赵雩

[美目流盼，眄过一眼锦心水心，压下陡然泛起的酸意，含笑启口]
一乃经年情分，一乃而今冷意。

[只点不答，温笑中也蕴了三分凉意]
你我渔人，作壁上观，且待收网即是。


------完结-------